【坤廷】糟粕（4）
4.
他慢慢睁开眼，外面的世界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白雪。所有的美好之物都被这场大雪所覆盖。那天的天空是阴的。让人看不见希望，看不见一点光。
他透过窗外，看到了一个小男孩。这个男孩穿着厚实的黄色面包服，但是这件领子太高了，遮挡了男孩的视线，所以走起路来有些不便，歪歪扭扭。
矮矮的身体晃来晃去，成为了这场大雪中唯一鲜艳的颜色。像是锅盖那样的后脑勺因为雪花落在头上用力晃动。模样好笑。
朱正廷出于好奇，从屋子里随意地披上大衣外套披在黑色斑点的睡衣外就出门了，他连鞋都没穿。他一手抓着外套，赤脚地行走着。可是不管他怎么走，这个小男孩就会怎么后退。明明是一指距离，却似乎是隔了咫尺，无法靠近。他本想跑过去的，可那小孩宛如知道他的心思，僵硬地把小脑勺转过来。一副绝望又悲痛的样子倒映在他眼里，渐渐成形。
“你有见到我的妈妈吗？”男孩的眼球泛出了难看的血色，眼角边上也因为摩擦而有了惨红的印子。嘴唇已经没了颜色。句子尾音有一丝苦涩。绝望，恐惧，痛苦这些感情自然地从男孩的身上转移给了他。朱正廷的表情扭曲在一起，“她...”声音带着颤抖。
突然的一阵强风吹来，他条件反射地用手挡住风。当他的视线再次清晰时，杳无边际的雪地上多了一些东西，一座很小的木屋，一颗梅花树，还有一个身着白衣白裙的女人。那个小男孩对女人哭着喊着：“为什么要离开我？离开爸爸？离开这个家?你真的不要我了吗?”男孩漂亮的眼睛噙满了泪水，随时都会流下来似的，它折射出了没有颜色的光。女人不动不响，默默接受着男孩的喊叫。她温柔地看着他，低下头轻柔抚摸男孩的脸颊，这是最后一次了。“妈妈没有离开，妈妈只是要去看世界上所有盛开的梅花。”
“廷廷，妈妈和你约定好，那所庭院里的梅花第一天盛开的那个日子，妈妈就会回来看你。”
“拉钩”男孩吸吸鼻子，小心翼翼地和女人拉钩，生怕一不小心摧毁了这个约定。
“啊...呜..骗子...”朱正廷的眼泪流淌下来，泪水掉下来浸湿了一点点的雪地。
他看着母子两人相拥的美好画面，咬紧嘴唇，使劲擦拭着脸上的泪痕。一下子抛弃了身上的外衣，迅速地跑着但是身体不随愿，摔到了厚厚的雪地，疼痛的真实感让他愈发混沌。
他抬起头来，只能看到那颗已经被白雪覆盖的差不多了的树，男孩变得无神地望着远方，但颈部多了一条带有梅花印记的围巾。
是梦啊...
他没有精神地从地板上撑起身子，膝盖上伤口刚结好的疤痕表面褪出一点血迹，很疼。
这才是现实啊。白色的天花板，安静的房屋，和没有关掉的暖气。
不过他的眼睛难以挣开，即使睁开了也只能看见白花花的一片。再睡会吧，他想，偶尔偷次懒没关系的。
他凭感觉在手机上找到了王叔的电话，和他交代了一下请假的事，敷衍了一下他的关心就又睡了。湿湿的枕头让他睡不舒服，也让他庆幸没有做梦。
一觉睡到九点多，眼睛虽然能看清楚了，却还是有些红血丝。他特意滴了几滴眼药水才上学。
当他来到教室时，上一节课的老师告知他这节是体育课，于是他系好鞋带又跑了下去。
朱正廷气喘吁吁地跑到操场，外面霎时间下起雨来。他跑到体育馆的一路，肩膀被淋湿一片。白色毛衣显现出少年姣好的身形。“抱歉啊，我来晚了”清亮的声音响起，就被所有尖利的男声女声给覆盖，全是关心他的语句，假惺惺的感觉令人作呕。但他还是得保持微笑，“我没事，你们别担心。”
“老师，排球拿过来了。”少年一身深绿的运动服，宽大的裤脚，微微含笑的两眼明明是没有光的却在一瞬发出光。他一手拿着排球袋子，很有力气。像偶像剧一样的男主啊。“老师，排球拿过来了。”蔡徐坤一身深绿的运动服，宽大的裤脚，微微含笑的两眼明明是没有光的但在一瞬发出光。他一手拿着排球袋子，很有力气。像偶像剧一样的男主啊。可是，这样的人却非得和自己扯上关系。而且还是异父同母的可笑关系。那个让他苦等多少年的女人，却早就和别人成了家。朱正廷想着，眼里又多出些血丝来。
老师点点头，示意他归队。他跨了几步就来到了队伍，之后又转过头尴尬地对老师说：“老师，我是转学生。”体育老师才反应过来，扫视了一圈说：“好。那你排在朱正廷旁边吧”朱正廷突然被老师叫到，神游的心思被中断，睁大眼睛，条件发射地说了声：“到！”
“噗嗤”蔡徐坤嘲笑了他，他看得清清楚楚。他又气愤又害羞地低下头，他才不想和这么糟糕的人牵扯上!脚步声逐渐临近，头上也有了温热的触感，朱正廷奇怪地抬起头，眼前顿时出现一个人的样子，他露出整齐的牙齿笑着对他说:“你好傻。”清澈的眼睛好像把他带到了有阳光的地方，他的脸上莫名出现了几抹红晕。“别碰我。”他不想和他扯上关系的，绝对不想！
蔡徐坤走到他右边，朱正廷向远离他的方向移了一步，蔡徐坤又移进一步，不管他怎么远离，蔡徐坤都会前进。朱正廷沉住气：“你干嘛？”
“干你。”他不慌不笑地说。就好像在说你好一样平常。斯文败类。朱正廷的脸蹭的一下烧起来了，连连退了好几步。他的头凑近前方，和朱正廷又靠近一些“苷婗，你肩膀上有脏东西。”他转头对前面的女生说。那个叫苷婗的女生转过头来，答谢了他。朱正廷吃了瘪，他被耍了...他得全校第二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气。他红着脸赌气着举手，“老师。我好像比蔡徐坤同学高哎”嘿嘿，身高对于男生来说可是很重要的。他想着。老师无奈地摇摇头，叫了两个同学来量身高，一个183，一个182。于是老师直接放弃了排队：“不要烦了，你们两个自己决定。”
他又输了。
接下来的时候，不管蔡徐坤怎么叫他，他都没有理会。朱正廷他可是个有原则的人。
直至放学，雨越来越大。他收到了一条王叔发的信息:小正，王叔今天家里有事，不来接你啦，不好意思。还加了一个哭泣的表情。他笑笑，回了好的。他向同学借了把伞就匆匆回家。今天他特意绕了远路想看看那里的梅花。毕竟，马上到冬天了。他走到小路上，却听见了一声惨叫，是从小巷口传来的。他撑着雪白的伞，轻轻跑过去。一幕令人心惊的画面呈现在他眼前，血和雨水混合在一起，流淌到他脚下。男生被打的鼻青脸肿，肩膀上，嘴边和腿上全是被殴打过的痕迹，他凄惨地哭喊:”救救我，谁来救救我啊啊啊”但是打他的人还觉得不够，更加用力。想尽一切办法像是要整死他一样。明明旁边也有路过的人，但是都管也不管，直径走去。好可怕，好可怕......他的回忆又涌上心头，
“妈妈回来!求求你，再看我一眼吧”男孩嘶声裂肺，直到再也看不见任何痕迹，他无神地望着边缘，两眼空洞:“谁来帮帮我，有谁...”无论他怎么说，旁边路过的人瞧也不瞧。他倒在雪地。就算死了好像也不会有人发现。那一抹颜色最后也被雪掩盖。
他从回忆里醒过来，本来不会多管闲事的，演技优秀的他，奋不顾身地扔下雨伞，“别再打了！”那个带头的男生轻蔑地对他说：“呦，我们的小猪仔有帮手啊。”朱正廷握紧拳头，一个过肩摔把那人撂倒，他又挥手把旁边的一个打倒。可是人太多了，他没有了力气，在与他们回旋之时，没有注意到后方的人，一个男生用脚踹了他后背，朱正廷立马失去平衡而倒下。还没好的伤疤被石头擦到又泛出血，地上的小石子嵌到他的伤口了，“嘶”他痛得不禁发出声音。大片的血染深了淡灰的裤子。
那个偷袭他的男生一脸阴暗:“还以为多厉害呢，不过也是个废物啊”
“不是废物，是个猪仔啊哈哈”旁边的男生都哄笑了起来。朱正廷忍着疼痛，想站起来还击却没有了力气。他狠狠瞪了这群人。
“操你妈，还瞪。”只见到那个男生气冲冲地把石头拿起来，要砸到他脸上。朱正廷闭上眼睛不敢多看。他要死在这里了吧。果然不能多管闲事。他想。
谁来帮帮我，有谁......
没有疼痛感，他感觉有一双暖和的手覆盖住他的眼睛，有个人抱住了他，在他耳边柔和得像在哄小孩那样对他说：
“别怕，我在这。”
他知道这个人是谁。
蔡徐坤，他最不想牵扯上的人。可耳朵里都是他温和的声音。男生的惨叫和打架的吵闹他也听不见了。他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，终于有个人来拯救他了。
像是糟粕里的一颗玉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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